一场连绵冬雨，苍茫间，让远山更加厚重。
岁末，冬来一场雨，淅淅沥沥，台阶湿寒。秋尽，树叶经不起一夜风吹，洒一地金黄。冬雨盘踞山峦与城市，也不离去，就这般不紧不慢地落着，养足了耐性。抬头望去，不见长江梅雨时，压城般乌云。被雨泡透的天，灰蒙蒙。阳光不在，城市四周色彩，少了艳丽，沾了寒雨的水汽，都
呈现着暗淡色调。
冬雨是萧瑟的。像人有了沉重的心事，多了一份压抑。树干光躯，树叶支离破碎，在风催紧下，忘记了曾经蓬勃，一身翠绿的华裳。街道上，有行人，以伞遮面，脚步也匆匆。
作为旧楚之地，这样的寒雨最不讨人喜。“楚水结冰薄，楚云为雨微”。如今不见冰薄河流，但是湿冷于怀，透着一股寒气，不被人接纳。尤其是一场风吹，凛然间感觉北来的空气，突袭而来，兵临城下。只消入夜，进得城中，那些巷陌街弄都有着寒，冷面而来，不为亲切。
这样的季节天生忧郁，“寒雨连江夜入吴，平明送客楚山孤。”不仅是一种人之间离别，放在当下，正值斯年将去，新年又始，透着岁寒，嗟叹时光匆匆。尤其是跨了岁龄的，年将三十，韶华已去。年跨四十，中年起始。年近五十，岁达天命。年入六十，回首不免感慨良多。想是一根上弦的车，忽然放松，慢了下来。有着众多不适应，不得不开始重新规划余后人生。
想起奔波中的往事，也许，借一场冬雨又会感慨不止。
记的那年，在广西东南部行走。岁末一场冬雨，虽属南方，山里寒气仍重。坐在大巴里停停走走。因为修路，道路泥泞，又有塞车，行驶缓慢。一段路颠簸，被车里暖气熏着，不禁昏昏欲睡。
忽然，我被车里喧哗惊醒。原来是被窗外一列摩托躁动起来。隔着窗玻璃，我隐约听见外面摩托的低低轰鸣声。这不是户外自驾营，而是回乡的农民工。他们多从珠三角集体而出，到达这里十多个小时了。车后架着行李，车中带着妻子，一身雨装，顺道路徐徐而行。雨水泥点，已裹杂在车身及雨衣上。他们的车队随道路拥挤而停下。
隔着窗，我忽然看见后座的女人，紧紧抱住男人的腰。侧着头盔，从镜里看见一双眼睛，感觉到她的面无表情，疲惫无神。长途跋涉间辛苦，早已消磨了路上兴趣。那眼神让我想起这冬雨的天，灰色无味。
我们的大巴和前行的车突然都停下来，给返乡农民工让出一条路来。他们一列列，夹着轰鸣声音，从我们车边经过，听见他们按着喇叭，只为雨中让行的车辆表示感谢。
我们车里都安静下来，望着他们从窗外滑过的身影。每人面孔洋溢着微笑，好像感觉到温暖的画面，他们不远千里，只为一场约好的亲情团聚，与父母，与子女。
对于冬雨的萧瑟低迷，世人看来又不同。“寒威犹未敛，芳润已潜生。枯木逢沾湿，欣欣欲向荣。”也许，冬雨只是转折，自然已潜伏着一场生机，蓄积力量，等着润泽万物而勃发。想起人生，好像也如此。(杨 钧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