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人云：“秋尽江南草未凋”，但我觉得这几年北方的秋天也来得特别晚。就拿今年来说吧，尽管再过几天便交立冬季节了，但呼和浩特街头的国槐仍然枝叶婆娑，黄绿相间的树叶在秋天的阳光下别有风致。天气也非常争气，经历了短暂的寒流天气后，气温回暖迎来一个“小阳春”天气，真是塞外秋光无限好，诗兴豪情上碧霄。
“春到人间草木知”，秋天何尝不是如此呢？我一直认为草木最能感知春温秋肃的季节变化与四时交替，尽管“草不谢荣于春风，木不怨落于秋天”，尽管“草木有本心，何求美人折”，尽管“春恨秋悲皆自惹”，但我们还是习惯从“草木摇落露为霜”来感知“秋风萧瑟天气凉”的季节变化。“一叶落知天下秋”，小时候接触这句诗的时候，觉得“一叶”便是村边杨树叶，一到秋天杨树叶落下的时候，人们就用麻袋装回来喂羊，我们几个小伙伴经常干捡树叶的营生，牛羊也在树下觅食，经常见识“数家烟火深村里，几处牛羊落日中”的静美风景。有时躺在棉絮般的秋叶上仰视云舒云卷，远望“暧暧远人村，依依墟里烟”，觉得特别惬意。
后来才知道“一叶”不一定是我们从小熟见的杨树叶子，这世界上美丽的树叶多着呢！我们从哪些草木能明显地觉察风云变幻和秋天的到来呢？我想先说说荷花，北方农村那时没有荷花，我小的时候是从画里见识过荷花，从朱自清的散文里知道“荷叶连田田”的美景，荷花是夏花，一个夏季都是“青凉伞映红妆面”。但它最能感受秋天的到来，“三秋庭绿尽迎霜，惟有荷花守红死”，秋风吹来的时候便荷枯苇折，给人“残荷数点冷擎秋”的深秋景象。
前两天去北京小汤山学习，看到一个荷花池里枝叶狼藉，一片衰飒的景象。培训基地的同志说夏天的时候这里非常美，和风送香气，池塘里红幢绿盖摇曳生姿。是啊，“芙蓉湖上芙蓉花，秋风未落如朝霞”，一旦秋风来临，池塘里残荷凌乱，正是“荷尽已无擎雨盖”。但残荷也有残荷的可观处，李商隐诗云“留得枯荷听雨声”，我见过一些国画家画枯荷好像是一个派别。在诗词中，秋天时节的枯荷也是牵愁引恨的风物，如“枯荷着雨怜秋意”“肠断枯荷夜雨声”等诗句，我特别喜欢陆游的诗句：“霜凋老树寒无色，风掠枯荷飒有声。”
“菊残犹有傲霜枝”，菊花当然是秋天的当家花卉。小的时候我们就从炕围画和年画里见识了秋菊的美丽，进城里工作和生活后，才真正领略了菊花清寒傲雪的风骨。“此花开后更无花”，菊花是花期较晚的花卉，“冷露寒霜我自禁”的菊花带来了秋天的美丽，“莫夸春光欺秋色，未信桃花胜菊花”。在诗人眼中，菊花是风骨铮铮的君子，菊花是如陶渊明一样高洁的隐士。“菊花到死犹堪惜，秋叶虽红不耐观”，“宁可枝头抱香死，何曾吹落北风中”，是因为菊花傲霜斗雪的不屈不挠。
黄叶是秋天的象征。我见识过额济纳胡杨林的美丽，也见过银杏叶的流金眩目。这两天正是黄叶最色彩绚丽的时候，“丹林黄叶斜阳外，绝胜春山暮雨时”，黄叶之美的确美不胜收，金光夺目。待到“满庭黄叶舞西风”时，面对黄叶萧萧便会让人伤别离思亲友。我特别喜欢宋代孙洙的《河满子·秋怨》，这首诗下阕这样写道：“黄叶无风自落，秋云不雨长阴。天若有情天亦老，遥遥幽恨难禁。惆怅旧欢如梦，觉来无处追寻”。
“红叶无言秋又归”，红叶也是秋天的草木本色。“红叶黄花秋意晚”“红叶青山水急流”……红叶之美不用我多说，元代白朴的散曲《天净沙·秋》写得好：“孤村落日残霞，轻烟老树寒鸦。一点飞鸿影下，青山绿水，白草红叶黄花。”白草、红叶、黄花，秋天的色彩是绚丽的。我经常品味王维的“天寒红叶稀”诗句，暗含着秋肃之威；我也特别喜欢白居易的“林间暖酒烧红叶，石上题诗扫绿苔”，秋日照高林之下，是多么静美如画呀。香山的红叶是出名的，但在许多不知名的山上，这几天也正是“西风吹老丹枫树”的时候，放眼远山，可以领略“重重红树秋山晚”的美景。
让我们抓住秋的尾巴，看那白草、红叶、黄花，不要辜负了草木上的秋光，在色彩绚丽的草木秋色中感受天地的大美，迎接白雪如花的童话般的冬天到来。（殷耀）
